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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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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章

程雲亭被那一個熱浪頭打得險些窒息,卻咬牙撐住了。不過半盞茶功夫,爐鼎轟然一聲,大大小小十餘座皆彈開了頂蓋。那加了味的補血丸烘烤得程雲亭口幹舌燥,只覺得血流亂竄,蹬蹬倒退了兩步。九商忙上前一扶,程雲亭方覺一股涼意貼著一只柔膩的手掌傳來,好似六月間飲下了一盅雪水一般。他心下一振,忙念動口訣,只聽得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叮叮當當,那丸藥統統飛起,又落入一只小巧的碧璽瓶中。那小瓶放佛無底洞一般,嘩啦啦一回盡數收下。程雲亭喜滋滋道:“加了一味料,便喚作大補血丸,如何?”

九商忙道:“這自然依你。只是這小小一只瓶,竟內有乾坤……倒是從未曾見你使過。”她就著程雲亭手中細細打量一番,十二分地好奇。

見九商目露狐疑之色,程雲亭忙解釋道:“前些日子裏偶然煉丹時丟在爐鼎邊,後陰差陽錯捏錯了訣,倒煉出個大肚兒的瓶來。我試過,莫說這兩千枚,再來一千枚也是裝得的。”九商笑道:“我竟不曉得明之這般有出息——要曉得,煉器可比煉丹要難得多,若是那沈君瞧出來你有這等本事,定要同你秉燭長談的。”

程雲亭見面前之人巧笑嫣然,一只涼涼的柔荑還貼在自己的胳膊上,手上不覺一松,差些將碧璽瓶摔作八瓣。好在九商眼明手快,只見眼前一閃,便將那碧璽瓶托了上來。程雲亭又懊惱又歡喜,接了那瓶子便丟在一旁的博古架上,湊著九商輕輕將滾熱的唇貼了上去,那絲絲涼意教他心底一陣祥和,煉丹房中一室旖旎芳香。

二人如今難得在芙蓉莊中度夜,白鳳樹平素裏極是無趣。虧得它只是一株樹,在鄂華嶺上被人不聞不問了千年之久,否則還真算難熬。九商同程雲亭在芙蓉莊中歇息一回,帶好大補血丸,時日算算,差不多便是芙蓉莊外的一日了。

九商攜了程雲亭的手,不動神色從芙蓉莊中現出身來,石室當中一切照舊,放佛他二人從不曾來過一般。浮陀廳外,滄瀾雙眼熬得通紅,低聲對沈君道:“快到一日了罷?也不曉得那裏怎樣了……”沈君瞧她滿腹心事,心中暗暗嘆一口氣,自也懷疑那程雲亭能否有這般本事拿出千餘枚補血丸來。只是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,更莫要提這是自己求著他們。沈君亦有些焦躁,又喃喃自語道:“真不知他二人到底有甚麽通天之能……”

滄瀾想到自己親眼見到二人兩手空空進了石室,心頭亦疑惑起來,口中卻道:“沈君,此事若不成,對咱們沒有半分損傷。我同九商不過是萍水相逢,她卻肯為我族盡心盡力,咱們還要私下作小人,委實不妥。”

沈君默然了一回,委屈道:“你二人特特避開了我同雲亭兄,私下裏說了甚麽,我怎地曉得?”又嘆:“罷了,這錦玦嶺上一草一木皆是你的,連我這條命也是老嶺主救下的,我還有甚麽可說!”

滄瀾見他神色頹然,心中微微一顫,方想說兩句安慰之語,卻見眼前一暗,來人正是九商,後面跟著程雲亭。沈君在側忙斂了神色,不動聲色地立於滄瀾身旁。

程雲亭遞過一只小瓶來,藹聲道:“大補血丸在此。”滄瀾見那瓶子不過一指來高,心頭簌地一沈——難不成程雲亭在消遣自己?兩千餘枚……除非這小瓶亦是個寶貝。她面上卻不顯,笑道:“真真是勞煩二位。”她再瞧向那小小的碧璽瓶,瓶蓋上用金絲繞出一只狐首來,托在掌中倒是沈甸甸地。滄瀾亦不避諱,手指一彈,那石桌上忽然多了一塊金絲絨布。當著二人同沈君的面,滄瀾旋開了頂蓋,先被其中的滔天熱意震了一震。不過她素來也是個胸有城府的,並不多言,皓腕微微一傾,便瞧見圓如夜明珠的絳紅色藥丸如瀑布一般灑將開來,在那金絲絨布上滴溜溜亂轉。

沈君瞪大了雙眸。他研讀過算經,粗粗一估就曉得絨布之上約有兩千枚多枚!再一瞧面前笑容平和的程雲亭,他簡直生出一層膜拜之意來。滄瀾亦十分吃驚,她到底是族王,當機立斷道:“沈君,事不宜遲,你且派乙未隊之兵士速速趕去寶春凹,將蛇砂盡數起出,在將這丸藥全部埋下!”

沈君抑下面上的異色,忙忙展翅而出。滄瀾直起身子,在那沙漏上輕輕敲了一回,對著那頭輕聲吩咐了些甚麽。待得一切安妥,滄瀾又在那石壁上現出了山形圖,指與九商同程雲亭道:“今夜若是姮娥願意上鉤,必然會命聚華峰上一幹人轉移到寶春凹前。屆時我命兩隊人馬在悠然峰上候著他們,再教沈君在天上殺他個措手不及!”

程雲亭道:“若是要將他們速速一網打盡,還有一法子,不知妥不妥當?”滄瀾方才見識過他的本事,此時聞言雙眸更是隱隱發亮:“程郎君請講。”

程雲亭道:“紅塵中有句古話,叫做‘人為財死鳥為食亡’,姮娥一幹從眾定然也不能脫俗。”不知為甚,他忽然想到了當初在崎木嶺鉆石林中自己掌心落下的鮮血,不覺怔了怔,直到滄瀾兩道熱切的目光射過來,他才續道:“若是將真的黃金粟從空中灑下……”

滄瀾蹙眉道:“寶春凹下已然埋了大補血丸,此舉是否畫蛇添足?”她那遠山眉慢慢舒展開來,眼底放佛又兩團小小的火苗跳動:“慢著……若這黃金粟裏頭……”她苦苦思索道:“斷腸草……”

程雲亭安穩坐於凳上,口角噙笑:“滄瀾王真是冰雪聰慧,聞弦知音。”

且不說那寶春凹處又是一番布置。這頭聚華峰的前探們得了消息,忙忙報與姮娥聽。姮娥沈吟道:“那崔滄瀾雖是個莽撞性子,卻粗中有細,如今無端將黃金粟換到寶春凹之下……只怕是有詐。”

姮娥身旁一個顴骨極高的家夥湊近前來,低聲道:“我王大人,這倒不見得。”此人素來有些小聰明,姮娥也十分倚重他,聞言打起精神來道:“襄先生何出此言?”

襄先生道:“大人可還記得錦玦嶺的苪娘?”姮娥漫不經心地盯住自己拿長長的、鑲了各色水晶片的指甲,道:“她老娘曾服侍過我母親的那個?”

襄先生忙又湊近一步,訕笑道:“便是那個小娘子,她前些日子沒辦好大人交代的差事,那崔滄瀾已然替大人收拾了她——聽說那苪娘的元神被逼了出來。”

姮娥垂下眼瞼,瞧著自家身上那件緙絲金繡的罩袍,愈發失了興趣,冷聲道:“她辦事不利,如今化作一具活屍也是該的,難不成還要我替她哀悼一番以感念她的苦心?”

襄先生心中一突,忙道:“大人這是說的哪裏話!您不是說不曉得崔滄瀾是否將黃金粟搬到了寶春凹麽?這消息正是苪娘家那楞頭青透過來的——他在崔滄瀾的手底下當兵士。”

姮娥的目光簌地一閃,襄先生心中暗自松了口氣,曉得自家說到了女王最關心之處。果然聽得姮娥厲聲吩咐手下人:“不論爾等用甚麽法子,今日日落前一定要將那鼠族兵士帶到我面前來!”

浮陀廳的石壁上,那沙漏裏正傳出個尖細的聲音來:“滄瀾王,銀浦已經上了聚華峰!”

滄瀾重重地舒了一口氣,對九商道:“姮娥肯將苪娘的夫君召到跟前去……既走到了這一步,自是信了七分了。”她喃喃道:“可惜沈君分身乏術,若是能一個在寶春凹前,一個在山凹後,來個甕中捉鱉……”

九商同程雲亭對視一眼,起身對滄瀾道:“滄瀾王,先前是明之領了軍令,如今輪到我了。”她亦不多言,放佛便是一眨眼的功夫,已然浮在了空中,背部緊緊貼在浮陀廳頂。滄瀾眼中閃過一絲異色,起身擊掌嘆道:“賢伉儷真乃孤之貴人也!”

小桃源中,柳臣安正瞪大了雙眸望著南都:“你自家不肯去,我自不勉強!你甚麽都曉得,甚麽都清楚,如今水鏡上亦明明白白地顯現著,姮娥她們到咱們地盤上來了,我給她使個絆子,你怎地也不許?”

南都微微皺眉道:“‘昆侖聚頂’練了這些日子,你怎地還是半分沈不住氣!姮娥她們便是自聚華峰上過來了,卻是不能踏入小桃源半步,你這般著急作甚?你且瞧著,這定然同錦玦嶺那邊動作有關。若是你冒冒失失地去使絆子,反而歪打正著壞了滄瀾王的好事,我可護不得你周全!”

柳臣安怒氣沖天,憤憤道:“九娘子如今定然還在錦玦嶺上!若是姮娥要對錦玦嶺不利,暫且不談咱們同滄瀾王的交情,也要瞧在九娘子的面上狠狠教訓姮娥那賤人一把……難不成我這般想也有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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